我想到挺重要的一個問題：魔王波旬試圖破壞人間正道，把越來越多的人拉進地獄，方法是很多，而且極其善於花言巧語的。其中最有效的手段之一，是讓弱者們互相殺戮，然後強者不僅不會受到任何懲罰，還能獨自漁利。要這樣做很簡單：同時設法試圖剝奪兩個較弱者的某項人權（比如威脅殺人或綁架為性奴），然後再提出，兩個被脅迫者之間只能倖存其一，除非其中一個人答應強者所開出的不平等條約。
最終，逼迫其中一個人為了保全另一個人，而被迫作惡或淪為奴隸——典型例子可能有「如果你不幫着法西斯政府殺人，你的父母或愛人就會被殺」。假如被逼迫的二者其一不接受這種安排，那麽另一人就會被害或被殺，然後來自民間的，潮水一般的極端道德譴責就會向那個倖存者涌來，依然兩個人還是可能會一起被毀掉。
然而對這一現象的深入思考，反而將我從「道德主義（moralism）」、道德霸凌的怪圈中解放了出來：正常的法律，對脅從犯（沒有犯罪動機，卻被極端條件要挾犯罪的人）一般是輕判或免罪，此體現了「法律從不強人所難」的普世價值兜底精神。道德困境、道德兩難選擇幾乎是隨處可見，從「公交車上，老人該不該為殘疾人讓座」到「香港疫情爆發后，是該投入救助病人還是為了實現抗議而選擇罷工」；然而荒謬的是，道德困境的普遍性并沒有讓人們變得更為仁慈、悲憫、通透和具備多元思考能力，相反他們更加極端和殘虐地投入到用道德來霸凌和毀滅他人的民粹主義、道德主義之中。
無論是原始儒家、孔子，還是近現代的很多主要思想家和哲學家，其中包括朱迪斯巴特勒女士，都提到過，人們不應該在世俗層面追求虛幻不存的「純粹無限的靈魂」，然後將一種純粹而極端的道德加之於個體身上。道德存在的目的在於讓人們生活得更加幸福，而不是用來霸凌、審判乃至毀滅個體。
所以答案已經顯而易見：那被脅迫的兩個人都沒有錯，或可以多少從法律實踐中，豁免其過錯，無論他們經過審慎思考後被迫選擇了什麽；真正應該承受法律或道德懲罰的，是那個脅迫和綁架他們的強權者。然而黑色幽默的是，現實生活中，那個真正意義的脅迫者經常漁翁得利，在弱者的血淚和一部分民眾的道德狂歡中賺得盆滿鉢滿。
一方面用一種趨於極端和純粹的道德要求他人，他人稍微有道德過失即被瘋狂詛咒和踐踏，另一方面又輕視最起碼的普世價值、人權和公民理念，推崇道德上的犬儒主義乃至叢林法則，將為民請命、敢於維護底綫、敢於面對千夫所指的勇士污蔑為「聖母婊」，很明顯正是威權民粹主義所導致的必然惡果。民間的道德秩序已惡化至此，難怪特朗普這樣的另類網紅，也會如小醜般粉墨登上政治舞台。
Copyright ©玉綺 2021-6-9
本著作係採用創用 CC 姓名標示-非商業性-禁止改作 4.0 國際 授權條款授權.
Comments